人工智能技术的持续进步与广泛应用，使得AI绘画这一新型的艺术形式，正逐步对传统的艺术界产生深远的影响。《埃德蒙·贝拉米肖像》和《未完·待续》这两幅AI绘画作品以高价拍卖成交，同时，《太空歌剧院》在科罗拉多州的艺术博览会上荣获桂冠。文心·一格、Novel AI、Disco等绘画工具的问世并广受欢迎，这一切都在昭示着AI绘画艺术时代的来临。AI绘画显著降低了艺术创作的难度，提升了艺术生产的速度和广泛性，现在，它已不再是艺术创作领域中的少数派工具。随着程序开源，任何人都能通过“文生图”技术，即输入描述性文字，来获得AI绘画作品。尽管当前的人工智能技术尚无法完全准确地重现用户输入的描述性文字，并且遭遇了一些技术障碍，例如算法上的不足导致难以妥善应对某些复杂场景、精细动作或是细微的色彩变化，然而，人们依然沉醉于参与艺术创作的乐趣之中。

在AI技术不断发展和应用的过程中，它逐渐替代了众多繁重、重复性高以及技术含量低的岗位。而绘画艺术，由于其独特的专业性和创造力，一度被视为AI难以侵入、相对稳定的领域。然而，众多AI绘制的画作广受欢迎，引发了许多艺术工作者及学者忧虑，担心人们在运用AI时，可能被技术反向塑造为工具，自身创造力逐渐减弱，艺术消亡的论调再次喧嚣尘上。再者，AI绘画的核心是机器学习，它依赖于现有的艺术作品图像数据集进行训练，而这些数据无需原创作者授权，就能通过互联网被爬取。尽管AI绘画并非对现有作品的简单模仿，然而它实际上借鉴了用于训练的艺术作品的“灵感”。原创作者们无法收回自己的作品，亦无法阻止AI继续获取更多。这一现象也引发了人们对AI绘画在版权伦理方面的关注。

在探讨AI绘画作品的版权问题时，我们可以从作品权属的归属与侵权行为两个方面进行深入分析。通常，传统绘画作品是由人类艺术家亲手创作的，其著作权和知识产权归属是清晰可辨的。然而，对于AI绘画作品而言，其权属的确定却显得较为复杂the sketch book，这是因为AI技术模型、软件开发者、艺术创作者以及最终用户都可能对作品的创作环节产生作用。若AI生成的作品被认定为受版权保护，那么究竟是谁将拥有该作品的版权呢？《著作权法》开篇即否定了AI拥有版权的可能性，并具体指出著作权归属仅为“作者以及根据该法享有著作权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组织”。在此背景下，一些学者提出，程序员与终端用户应被视为AI创作作品的潜在著作权持有者。他们中的功利主义者持有观点，认为著作权法的设立旨在激发创作者投身于创作具有表现力的作品，以服务于公共利益；或者直接将AI所创作作品的版权归属界定为无人所有，从而使得这些作品能够不受限制地被公众所共享与利用。这一立场不可避免地引发了艺术创作者的激烈反对，他们坚信，一旦他们的作品被纳入AI绘画的训练素材库，那么由此产生的作品的著作权不应忽视他们的权益。2023年2月21日，美国版权局就AI创作作品的版权争议给出了初步的明确立场，拒绝了艺术家克里斯蒂娜·卡什塔诺娃针对其运用AI绘画技术创作的漫画《黎明的查莉娅》提出的版权请求。该局强调，只能对她在文字内容、视觉元素的搭配以及布局设计等方面享有的版权给予保护。这一立场间接体现了美国版权局对于AI创作作品的版权归属倾向于归属于最终用户的否定立场。

AI绘画技术引发的伦理问题之一涉及“版权侵犯”。在2023年3月6日，我国某平台推出的“头像生成器”功能引发了广泛的争议。这一功能让用户能够通过输入特定关键词，自动生成绘画作品，从而实现了所谓的“头像自由”。有人反对这一功能，他们认为AI绘画不过是将现有作品拼接和拼接而成，通过“头像生成器”来生成图像与“创作者平台”的定位不符，并且可能涉嫌侵犯平台内原创作品的版权。尽管官方反复重申，该功能的设立初衷旨在便利那些缺乏绘画技能的用户创作个人头像，且并无盈利意图，并且所使用的训练数据全部来源于公开的数据集，然而仍有众多原创画家选择在深夜注销账号，宣称他们不愿意承担为人工智能“献身”的风险，并坚决抵制任何潜在的“侵权”行为。艺术的学习过程自然离不开模仿与重现，然而，AI所展现出的卓越学习能力和效率，却是前所未有的——它颠覆了人们对于学习的传统理解，其打散与重组的生成模式，使得人们所指责的“抄袭”变得难以辨识，更别提对其进行指责与维护权益了。这也是原创作者即便可能被贴上“卢德主义”的标签，即便这种标签通常指向对新技术和新事物的无理抵制，他仍然坚决抵制这场未打招呼且规模庞大的掠夺行为的原因之一。

运用网络图像资源进行人工智能绘画创作，这是否会构成侵权行为？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应当搞清楚著作权法对于绘画作品所提供的保护界限以及侵权行为的判断标准。根据著作权法所遵循的“思想-表达”区分原则，它仅对绘画作品中的表达形式（例如构图、形象的外部轮廓、线条和色彩等）提供保护，而对于作品中的思想内容（诸如主题、创意、技法以及风格等）则不予保护。艺术创作者若指控AI绘画存在“抄袭”行为，需确认其作品版权有效，并且证明存在“接触”和“实质性相似”。同时，被指控相似的内容不能属于绘画艺术的“公共领域”，且必须能够充分展现作品的独创性与艺术特色。只有当这些条件全部得到满足，法律才能认定侵权事实成立。这显然与艺术创作者对创意与风格保护的内心期望相悖，也未能满足他们在AI艺术时代迫切维护自身权益的需求。

涉及著作权法、专利法、计算机软件保护法等多个法律范畴，AI绘画的版权问题至今尚未有定论，成为一个待解的难题。为此，有必要对AI创作的著作权归属、著作权转让与授权、机器学习数据集的版权使用等相关法律法规进行修订与补充。相应地，诸多平台亦开始对AI绘画的权限范围进行重新评估与布局，为原创者提供拒绝使用AI的“无AI”服务条款，同时为那些尊重艺术家意愿、遵循版权法规的AI研究及商业化活动拓宽了探索空间。据悉，部分艺术类平台已经出台了相应的规章制度，允许用户自主选择“是否允许将作品用于AI程序创作”“作品是用于非商业用途的AI还是商业用途的AI”等选项。

艺术创作者们无需因AI的便捷性、低廉成本和商业市场的青睐而过度忧虑。他们历经数年磨砺，旨在通过独特的美学手法来传达自己的情感、价值观和生活感悟。这些辛勤付出和杰出成果，并不会因一项新兴技术的出现而被轻易抹去。人类的艺术创作所展现的历史时期与文化环境，所包含的深厚情感、审美观念以及深邃内涵，是当前人工智能绘画所无法达到的高度。“自动化终局困境”指出，自动化技术永远无法达到完美，尽管AI能够在某些基础绘画任务上表现出色，但在描绘世界的关键部分和细节处理上，仍需人类的介入。借助人工智能辅助进行创作，并与它形成良好的互动关系，能够使人摆脱繁重的重复性劳动，这同样为艺术家提供了一条避免被淘汰的途径。正如古语所说，“人乃媒介之准绳”，在使用AI绘画工具时，我们应当对其加以恰当的调整与限制，确保技术在服务于人类的同时，不会对人类的利益与价值造成不良影响。

无论如何，AI绘画正以令人瞩目的速度重塑着艺术的未来，它为艺术创作开辟了全新的想象领域。我们不可忽视其所引发的伦理问题，而应持辩证的态度去深入探讨和审视AI绘画的合理范围和边界。同时，我们应尊重艺术家的自主选择和独立思考the sketch book，充分挖掘AI技术的正面潜力，携手推动AI绘画在艺术领域的深入发展和广泛应用，从而实现艺术创作的革新与提升。

刘嫱，系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的博士研究生；吕欣，则是该学院的教授，同时也是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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